阿登边缘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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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男人摘下宽檐帽,深吸口气,把深金色的头发全部向后捋去。在部下面前,他必须是冷静、精确、不可动摇的指挥官。钢铁不能有裂缝,一刻也不能。
  “巴黎方向的通讯恢复了吗?”再开口时,声音已恢复平稳。
  埃里希推了推眼镜,“通信设施炸毁严重。所有邮路仍然基本瘫痪,军用电台只能保证师级以上战略通讯。”
  克莱恩目光落回地图桌,那张作战地图上,代表盟军的蓝色箭头,已经密密麻麻插到离巴黎不到一百公里的位置,形成合围之势。
  戴着黑皮手套的指尖死死按在那个坐标上。
  文。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狠狠撞了一下。钝痛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,那么熟悉,那么该死地挥之不去。
  他条件反射摸出烟盒,咬住支烟,打火机咔嗒叁下才点燃,深吸一口,烟草的辛辣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焦躁。
  暗得发紫的湖蓝色瞳孔倒映着烟头的红光。
  “上校。”汉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西线司令部回复,调防申请……柏林答复‘暂不予批准’。”
  克莱恩没有回头。
  “还有,伯格曼中将….叁天前被紧急调回柏林,参与总参谋部重组,巴黎司令部业已解散,人员分流。”
  伯格曼是米勒调走后,克莱恩在巴黎军方系统里唯一还能完全信任的人。现在,这条线断了。
  金发男人吐出一口烟,袅袅烟雾在灯光中盘旋上升,又迅速消散。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  汉斯退到阴影处,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。指挥车里只剩下电台电流滋滋的杂音,远处传来的炮击声沉闷而规律,如同垂死巨人的心跳。
  金发男人走到墙边,从行军箱夹层取出皮夹。一张照片猝不及防滑了出来,那是他偷偷拿手边相机拍下来的。
  那是巴黎的夏天,文坐在地毯上,背靠着沙发腿,医学期刊摊在膝头,阳光照在她侧脸上,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细的影。
  偌大客厅里,只有园丁拿剪刀修建灌木丛的咔嚓声,透过落地窗隐隐传进来。
  “这个词……”她眨了眨眼,指尖点着页面,“‘创伤性气胸’……赫尔曼,你们在前线遇到过这种伤吗?”
  他当时正把玩着莱卡相机,闻言抬头,眉毛微挑。“直接穿刺放气。用粗针头,如果没针,就用刀。”
  她猛地抬头,眼睛瞪圆了:“用、用刀?”
  “嗯。”他看着她震惊的表情,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,“不然等死吗?”
  “可是……”她咬着下唇,手指把页角都捏得变了形,“那得流多少……”流多少血,也该多疼啊。
  他没让她说完,放下相机,走过去蹲在她面前,握住她微凉的手指,声音低了点:“战场上活下来的人,没人喊疼。”
  她眼睛红了,不是要哭,是那种他熟悉的神情,她在心疼他。“那你……你要小心。”后半句没说出口,却沉甸甸地落在两人心间——不要受伤。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他答应得干脆,她却更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,紧紧盯着他:“答应我。认真答应。”
  即使他们彼此都知道,战场上不可能不受伤。
  他看着她,那双黑眼睛湿漉漉的,像林间受惊的小鹿,却又固执地非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,傻气,他想。却又觉得心口某个地方,被她这种傻气的小固执,轻轻挠了一下。
  “我答应你。”他低头,吻了吻她的指尖,“不受伤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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