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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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看了一眼卧榻上油乎乎还飘着烧鸭味儿的手印, 晏怀微志得意满地走了。
  午后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小睡,醒来之后铺纸研墨想写几首新词玩玩儿。好些日子没填词,感觉脑袋都变得木愣愣的了。
  孰料才刚把清水滴于砚堂之上,墨都还没开始研呢,就有个小丫头过来唤她,说是樊娘子叫她过去伺候。
  天知道晏怀微现在一听见“樊娘子”这三个字, 心里就跟揣了只大鹅似的, 扑腾扑腾乱得慌。
  有那么一瞬间,她甚至想着要不晚上去跟赵清存撒撒娇, 让他给樊茗如下一道钧旨, 就说以后没啥大事不许随便唤她——反正赵清存看起来好像很满意这梨枝娘子, 对着这么丑的一张脸他都亲得下嘴,应该不会不答应这种小请求吧?
  但转念一想,秦炀让她打探樊茗如的来历, 她到现在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,不如趁此机会去过过招, 说不定能挖出些什么。
  想到这儿, 晏怀微双拳一攥, 这便昂首挺胸出门去了。
  跟着领路的小丫头在府内七拐八拐, 好不容易才到了樊茗如所居之处。此地名“守拙院”, 位于王府东偏北。
  晏怀微轻声念着“守拙”二字,问那带路的小丫头:“这院名可是取自五柳先生的‘开荒南野际,守拙归园田”之句?”
  小丫头腼腆地笑着摇了摇头, 表示自己并不懂这些文绉绉的句子。随后脚步一转,引着晏怀微向院内东侧的一间厢房走去。
  房间不大,但却布置得极有藏春锁昼之感。倚墙的香案上,一缕篆香正缭绕烟气,烧得满屋皆是暖馨。而樊茗如则垂足坐于窗下那张黑漆编藤小榻上,正低着头缝补一条白地(不是虫)青花裹肚。
  她身后日影摇晃,身侧珠帘低垂。女使水萍坐在榻前的绣墩上为她收拾一只竹绷子,真是岁月静好,光阴悠悠。
  听得晏怀微向她道万福,樊茗如放下手中裹肚抬起头来。
  “梨娘子不必多礼。我这里新得了一本极有雅趣的书,所以唤你来看看。梨娘子学富五车,必然能一眼看出此书优劣。”
  “是哪本书?”晏怀微一听说有好看的书,眼睛“咻”地一下就亮了。
  “水萍,你去取来。”樊茗如吩咐道。
  水萍应声离去,不多会儿便取了半薄不厚一册缥缃递与晏怀微。晏怀微接过一看,险些放声大哭——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元稹所撰《会真记》嘛!还是众安桥刘四郎书籍铺刻印的善本!
  说出来也许有些丢人,在她十五六岁最是天真烂漫的时候,曾对此书有着无法言说的迷醉。那会儿她在晏裕书房发现了这本书,初初一翻立时大喜过望,在心底直呼“元九你可真是神啊”!
  彼时根本等不及拿回闺阁细看,晏怀微干脆就在书房随便找个杌子坐下,这就津津有味地读起来。
  “待月西厢下,迎风户半开。拂墙花影动,疑是玉人来。”崔莺莺写给张生的这首诗,令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刹心沸千堆雪,风月萦绕,简直不能自已。
  谁承想正看到故事最精彩的地方——张生于普救寺救了崔莺莺并对其一见钟情,遂托红娘从中牵线,二人趁夜相会——书就被突然回家的晏裕给没收了。
  书刚被晏裕收走的时候,晏怀微简直抓心挠肝、肝肠寸断、断成七八块儿,就想知道故事里那一对璧人后来究竟怎么样了,故事的结局到底是什么——崔莺莺好像骂张生了,为何要骂他?张生要进京赶考,他考中了吗?张生最后和莺莺在一起了吗?
  可晏裕非说这书毁人性情,无论如何不许她再看。
  晏怀微生了三天闷气,却终是拗不过父亲,只得安慰自己以后再说吧。然而,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,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也逐渐淡去。再后来,她自己的生活亦发生了许多变故,这故事便最终化作一段不知后事如何的回忆,被深埋于心田。
  谁能想到,现在竟是樊茗如将这本书重新拿到她面前。晏怀微简直喜不自胜,连带着觉得樊茗如也变得可爱起来。
  “我得此书已有些时日,却一直没空看。今日特意将梨娘子请来,便是想让你读给我听,不知可否?”樊茗如慢条斯理地说。
  可以啊当然可以,晏怀微求之不得。
  她爽快地应了一声,这便翻开书页,清清嗓子,不疾不徐地读了起来。
  “贞元中,有张生者,性温茂,美风容……”
  谁知读着读着,晏怀微的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,待读到崔莺莺送信给远在京城的张生,与其情断恩绝之时,忽觉满腔悲愤无可发泄,豆大的泪珠沿面颊滑落,洒于衣襟之上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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